父 亲
漳浦一中 陈荣龙
我的父亲是典型的中国农民。他出生在国民党黑暗统治的二十世纪三十年代。因逃抓壮丁来到山沟里,被奶奶收养,后来被招婿为儿,艰苦的身世使他在村庄里没有什么地位。
他勤劳,凭借一身的力气,到大山里开荒造田,养家糊口,然而每次都被“割资本主义尾巴”割掉了——辛勤耕耘的良田被没收了,他无可奈何。幼小的我就曾听到生产队长对父亲严厉的吆喝:“你这外来逃难的,想在这里占地,没门!”面对无情的呵斥,他只是蹲在破旧的祖祠台阶上,吧嗒吧嗒地抽着闷烟,一张乌黑的脸像片皱纸,眉宇间深镶着川字,龟缩着的身子,越发显得那么矮小。
父亲只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子女们身上,他再苦再难,也坚定地鼓励着儿女们上学读书。我那山沟里的人认为能读完小学就算不错了,客观上小学毕业后要上中学需翻山越岭二十多公里,我想更重要的是人的思想观念。可当我和哥哥小学毕业时,父亲毅然决然地为我和哥哥整理行装,挑着的一边是五十多斤的大米,一边是棉被、衣服、萝卜干等足足上百斤的行李送我和哥哥上中学。
记得1977年的国庆节早晨,我和哥哥到中学后山上早读。在回宿舍的路上,正商量已一个月没回家了,米也快吃完了,正打算回家,到宿舍时发现父亲已早早来到宿舍,还带来了六个鸡蛋和一大瓶咸肉。我和哥哥美美地享用着丰盛的早餐。看着我和哥哥狼吞虎咽的样子,父亲皱巴的脸舒展着、眯笑着,一边劝说吃慢点、别噎着,一边激动地告诉我们特大喜讯:“国家恢复高考制度了,以后上大学要凭真知识、真本事,而不是靠关系推荐,你哥俩赶上好年头了,一定要珍惜时间,拼上大学。”
这是一个难忘的早晨!我不再认为父亲是位文盲,是个老实巴交的山沟农民,在我的心底,父亲是个有着远大理想的伟人,他的理想是培养子女成才。就是在父亲驮米带咸的激励下,我和哥哥中学四年只回了四趟家,成了恢复高考后村庄方圆十公里内的两名幸运者。
哥哥大学毕业后,被分配到公安局,后来通过招聘考试考上了刑警中队长职位。有一次,哥哥带着队友办案顺路回家,队友们全副武装,向父亲敬礼问候,美得父亲“嘿嘿”憨笑,皱巴的眉头舒展着。队友们的一声声“队长”的称呼,听得父亲习惯蹲着驼着的动作一下子改变了,只见他靠着柱子香喷喷地抽着烟,那扬眉吐气的神情显得那么高大。
今年春节回家,我特地给父亲带上两条香烟,他满村庄地跑,一会儿就把香烟分发完了,到处夸着:这是我那在县城教书当书记的二儿子给的。
现在,已是古稀之年的他,却仍起早摸黑地为我弟弟办的木材加工厂看场子,有时他也这样想着:要是这第三儿子也考上大学该多好啊。于是,他总是不时地向孙子们唠叨几句,盼着孙子们一个个上大学。在五位孙子面前,他俨然老教授高谈读书成才论,孜孜不倦地教育孙子们努力读书,奋发向上。
父亲是个勤劳、善良、朴实、而又通情达理、视子如命的父亲——这是村庄方圆十里内的乡亲所公认的。父亲是我血缘上的至亲,更是我人生的导师,我深爱着我的父亲!